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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2章 巡察使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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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2章 巡察使1

張府之中一片寂靜冷清,周圍下人都在垂首打掃,周管家手裏端著一碗新熬好的藥,進了郎主的臥房。

臥房內沒有點燈。

青色帷帳後,男人靜靜坐在坐榻上,外袍松松罩著身子,平日束起的發散開,身上纏著繃帶,隱隱滲血,裸露出來的肌膚十分蒼白。

天光從窗戶照射進來,落在挺拔俊美的側顏上,竟有幾分修羅似的寒意,一片藹影落在地上,隱約可以看到地上零落的一些紙張。

周管家看到了,不禁說:“郎主怎麽不好好躺著養傷,大夫說這傷雖未及內臟,但萬一撕裂,也容易惡化。”

“不過劍傷。”

張瑾眉睫不擡,冷聲說:“若因此便體虛無力半死不活,躺在床上受人照料,才當是可笑。”

周管家看郎主側顏透著戾氣,不敢多說,只嘆了一聲。

他家郎主一直如此,當年受更嚴重的刑責,也至多不過休養一兩天,沒人能讓他荒廢正事,他也不屑於展現虛弱的姿態,哪怕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。

也是靠著這份意志與狠勁,郎主才能走到今日。

周管家把藥放在他面前,又蹲下身來拾起地上的紙張,見到臥房裏面掛著衣物,也下意識去收。

身後卻傳來冷不丁的一聲,“不用。”

周管家遲疑道:“這是郎主遇刺那日穿的常服……奴拿下去洗洗……”

“我讓你別碰。”

周管家覺得奇怪,卻也收回手,收拾了一下其他物品,便打算退出去,臨走時又問:“方才湯尚書派人傳消息來,說刺客已經移交刑部,問大人要不要親自去看看。”

張瑾原本閉目靜靜冥想,聞言睜開了眼睛。

不知為何,許是因為光線昏暗,周管家總覺得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懾人的冷光。

他說:“拿一件常服來,我更衣後就過去。”

……

刑部大牢陰暗潮濕,帶著一股子血氣,這裏曾羈押過無數風光一時的大人物,而一旦進了這裏,便只有勝者和敗者兩種。

勝者站在牢門外冷漠觀賞,而敗者身披枷鎖坐在裏面,等待著淒慘的下場。

張瑾厭惡此地。

因為他曾經也因為一樁案子被關在這裏,整整一個月,受盡虐待折磨,咬死也不松口,因為他知道,一旦松口就會淪為棄子。

終於,他拼著一口氣挺到了最後。

沒有人能從裏面爬出來還活成個人樣,但是張瑾可以,甚至,當初對他動過刑的湯桓,後來萬分感激他不計較以前的仇怨,反而成了他的心腹。

為了讓傷口滲出來的血跡不顯眼,張瑾這日穿著身玄袍,幾乎與地牢的黑暗融為一體。

他負手而立,靜靜看著監牢裏審了一半的刺客。

湯桓跟在他身後,低聲道:“這人嘴巴硬,該用的刑已經用過了,審不出幕後是誰,也不肯招認畫押。”

張瑾淡淡道:“審不出來,那就不審了。”

湯桓怔了一下,試探道: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陛下那邊這麽快應允讓刑部受理此事,你可知其中之意?”

“難道……陛下是在順著大人?”

張瑾不置可否,看了一眼邊上的獄卒,那獄卒連忙打開牢門,張瑾緩步進去。

他端詳了一下那刺客的臉,又問:“至今有幾人見過他。”

湯桓道:“刑部除了下官和看守審問的獄卒,暫時還沒讓人見過。京兆府那邊……李巡剛遞了折子就告病在家待著,估計也是怕得罪您,這回只怕是鐵了心要裝啞巴了。”

張瑾回過身來,走向其中一個佩刀的獄卒,那人看著司空朝自己走來,嚇得屏息垂頭,只覺得“叮”的一聲清響,腰側的長刀被抽了出來。

“啊!”

一聲慘叫。

張瑾握緊刀柄,緩緩將刀從那刺客體內抽出來,哐當一聲擲在了地上。

一邊的湯桓已經目瞪口呆,望著男人冷漠的背影,結巴道:“這、這這……您就這麽殺了……”

“我殺了麽?”

張瑾一邊抽出帕子擦拭血跡,一邊冷漠道:“李巡交過來的人便長這樣,你湯尚書親眼見過,誰說他不是刺客?若不是,該問李巡要人才對。”

湯桓登時反應過來,反正人在他手裏,又沒人見過這些此刻的連,這個不願意認罪,那就找個願意說出幕後真兇的人頂包,能達成目的就行了。

誰會知道人換了?

給李巡十個膽子也不敢說,除了他,就只有派刺客的人知道,可誰會願意自爆?

湯桓唇角微微露出笑意,連連點頭道:“司空英明,那其他人全調換,還是再審……”

畢竟他們想讓真兇是誰一回事,事實上到底是誰想殺張瑾,又是一回事。

張瑾垂睫正擦拭著手上的血跡,聞言動作一頓,似是有些出神。

再審。

會審出誰?

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一個人的臉,那個人對他半推半就,故意讓他放下戒心,明明知道有多麽危險,還是願意在危險中嘗試了,結果就是一刀狠狠地紮了進來。

張瑾攥著帕子的手不自覺捏緊,眸底逐漸蒙上一層寒冽的冷意。

他說:“不必審了。”

他不需要知道是誰。

反正此後,沒有人再有機會殺死他。

張瑾手中的帕子飄然落地,他猛一甩袖,靴底踩著手帕離開,頭也不回。



刑部寫好的狀紙呈到禦前後,姜青姝仔細過目,和心裏猜得八九不離十。

刺客供出的人是趙家一脈的武將。

——忠武將軍麻健。

趙德元是先君後之父,如果是他,她會很難處理此事,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襠,逼趙德元認這個罪,極有可能把對方逼得狗急跳墻。

張瑾和她的想法一致,這個麻健已經算是趙德元的得力助手了,也統率一部分兵馬,之前長期率兵駐紮淮南道,較為重要,這一次參加討伐曹裕之戰立了功,剛兼任了江南東路節度使。

如此一來,又要貶回去,甚至還不如之前。

姜青姝又看了一下實時。

【輔國大將軍趙德元得知刑部審問結果,在家中氣憤不已,認為天子這一次是故意縱容司空張瑾陷害他人,想進宮與女帝對峙。】

【金吾衛將軍趙玉息見父親趙德元要沖動入宮,連忙攔住了他,讓他千萬不要去當面質問天子。】

“父親萬萬不可沖動!”

趙府門口,趙玉息連忙攔住他的去路,懇切道:“此事不管陛下怎麽處置,我們都得認,孩兒覺得父親非但不該去質問陛下,反而應該主動進宮請罪!”

趙德元聞言,怒不可遏,“你說什麽?”

“父親何不想想,為何陛下要這樣做。”趙玉息道:“此番我們趙家立功不少,本就風頭太過,若三郎還在便也罷了,現在沒了三郎從中調和,張司空又日日在陛下身側,說不定也時常挑撥陛下和我們的君臣關系,父親還要因為此事去質問陛下,只會讓陛下認為父親不識好歹,以後對父親更加忌憚。”

趙德元聽他這麽一說,頓時有些遲疑起來,趙玉息又道:“父親何不以退為進,陛下看似是在敲打麻將軍,又何嘗不是在測試父親您?您若主動進宮請罪,卸去剛剛加封的輔國大將軍,或許就可以向陛下表明忠誠。”

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哪怕臣子沒有錯,那也要服從。

如今因為這麽點事就一定要爭個明白,那就自尋死路,以後等著趙家的只會是天子更加迅猛的打壓,這也是張瑾那些人願意看到的。

趙德元深吸一口氣,只覺得太陽穴脹痛不已。

他冷靜下來,嘆道:“你說的對,還好有你提醒,如今三郎不在,時過境遷,我們與陛下之間的聯系也大不如從前。”

就算送了個趙澄入宮,趙澄看似寵愛還可以,實際上也沒那個能力幹預政務,吹女帝的枕邊風。

雖然,後宮之中,目前也沒看到有誰占了好處。

一個個都是看到了當初君後在女帝身邊的好處,才鉚足了勁把兒子送進宮來,指望著他們能成為下一個趙玉珩,隨便在女帝跟前說句話就能讓她重用家族,實際上,從頭到尾也就只有趙玉珩一個人可以做到,其他人想再模仿都難了。

趙玉息說:“父親也不必太過擔憂,您畢竟是三郎的父親,陛下不會真的對您如何。”

趙德元沒有說話,重新走回了府邸裏,提筆寫了一封奏折。

【輔國大將軍趙德元上表,言明自己德不配位,主動卸去輔國大將軍稱號,再交出手中都畿道一部分防務事。】

【女帝無奈應允趙德元的請求,重新降其為鎮軍大將軍,趙德元影響力—1500】

雖然收獲不算特別大,但姜青姝的目的已經達成了。

雖然因為這件事,趙家很多人的忠誠就降了,趙玉珩在的時候,她陸陸續續把他們的忠誠度都刷到九十左右了,現在也就七十多的樣子,但她不介意,再低的忠誠,只要有制衡他的那個人,就不會引起亂子。

反正她還要再削趙家的。

不削到她滿意的程度,她都不會停,不過暫時,她會先給他們一點甜頭嘗嘗,要讓他們知道這招以退為進是有用的。

姜青姝提拔了原本是左武侯參軍的趙家二郎趙玉凜,並讓人送了很多賞賜去景合宮,當夜還召了趙澄侍寢。

幾日後,漠北使臣那邊眼見著女帝這雷厲風行的手段的,也給出了答覆,說願意同意她的條件,再供給一些戰馬來。

大量開啟貿易,引進好的馬匹,自然需要馬政輔助,因為太仆寺卿失職,姜青姝直接將人罷免,並重新任命了一個人。

——原禮部膳部司員外郎,董青。

董青身為一個負責管飯的小官,實在是不知道陛下是怎麽註意到他的,聖旨來到他家時,他全家老小都一起懵了。

別人可能不會記得他,但是姜青姝記性好,一直記得。

來來來,讓我們回顧一下。

起初,是因為張瑾被她騙去後宮,幹涉了趙澄的事,引起朝中一些文臣的不滿,他們上奏彈劾張司空身為外臣不能進後宮,姜青姝就罰他俸意思了一下,順便從實時裏發現兩個之前沒註意的小官。

——衛尉寺少卿戚文禮,禮部膳部司員外郎董青。

這兩人是好朋友,官小膽子大,也一起彈劾張瑾。

她就讓秋月去調查身家背景了,現在結果出來了,他們很清白。

並且這個董青,苦讀幾年好不容易中了進士,卻因為過於一根筋、從不阿諛奉承,一直被其他人排擠,這幾年幹的都是雜活,之前甚至還被派去做了管理皇家馬場的馬鹽官。

懂養馬,有過幾年從業經驗。

很好,就他了,朕的新任太仆寺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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